祖丁

小小祖丁的憂鬱

* 副刊
* 星雲

2010-02-24 11:3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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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圖話故事‧老虎鞭炮】虎年將至，香港一商家大手筆佈置商廈，迎新年氣氛越來越濃，其中大型老虎鞭炮引人注目。（圖：中新社）

“昨天叫你交作文你沒有交，今天叫你帶聽寫簿子來給我檢查，你一樣都沒有做！”隨這句話的落下，取而代之的是籐鞭拍打在手心上的響亮聲音。大聲謾罵的是我們學校最出名的“兇惡老師”──我們的訓導主任，方老師。挨打的，是5年級的祖丁。看一臉茫然的祖丁，我的心裡不禁一陣嘆息，心痛的感覺也油然而起。

祖丁，是我5年前剛剛調職到這所學校執教的學生之一。當年，他1年級，由白發蒼蒼的父親牽手，到學校來報到。祖丁的身世很複雜。他明明是個華人，卻有個馬來同胞的名字──izudin。根據資料，祖丁的母親是一位海番（orang asli），祖丁母親是祖丁的爸爸偷偷在外頭討的小老婆，生下祖丁時只有16歲，爸爸卻已經60歲。祖丁會有個馬來名字是因為當初祖丁出世時，祖丁的爸爸不敢到人民登記局為他申請報生紙，怕被控告重婚罪。還在坐月子的祖丁母親無法可施，只好單鎗匹馬，只身到登記局給祖丁申請報生紙，誰知道卻遇人不淑，讓一個“好心人”給他申報了一個馬來名字，父親一欄則是不詳。

祖丁兩母子是給爸爸偷偷藏在海番村子裡“藏嬌式”的包養，所以，除了報到當天，我有幸對祖丁的爸爸驚鴻一瞥過後再也沒有看過他。由於長期住在海番村裡，祖丁傳承了海番人好逸惡勞的性子，每天的功課都是空回去，然後空回來的。由於是混血兒，祖丁的樣子長得蠻好看，稚氣的臉上有其他華族同學所欠缺的天真，同樣，在祖丁的臉龐上也找不到其他華族同學的“老成”。

他茫然的臉孔，讓我難受

每天，我都為了怎樣教導祖丁而傷腦筋。為了教導他習寫生字，我還特地為他做了一張特大的田字格，但結果卻每每叫人氣餒。每天，好不容易教會祖丁一些最基本的“小、大、人……”，第二天回來一定全部忘個精光，氣得我說不出話來。這時，祖丁一定會對我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，天真無邪的臉龐，總能在剎那間化解我的怒氣。

就這樣，一個個月過去，祖丁也成了我們班1月考中最後一名的“不二人選”。雖然如此，祖丁卻以龜速慢慢學會了“小、大、人、山、魚、鳥……”，轉眼間，一年匆匆結束。

第二年，我被委任執教另外一班，再也不是祖丁的班主任。由於開學一個多週，我都沒有看到祖丁的影子，忍不住向他的新任班主任打聽他的消息，一問之下，卻聽到了一個“震撼”的消息。原來，在短短的一個多月的學校年中假期裡面，祖丁經歷了“家破人亡” 的慘痛經歷。原來，每週到海番村裡探望祖丁兩母子一次的祖丁爸爸接連兩週沒有出現，面臨斷炊窘境的祖丁母親只好攜帶祖丁到“大奶”家裡探問，結果意外發現祖丁爸爸已經早在一、兩週前就已經意外身亡。為了不讓祖丁兩母子爭奪家產，大奶家人還將他們兩母子禁錮起來足足兩週多！現在，就由家協主任陪市議員到大奶家周旋。

後來，祖丁是重新回到學校上課了，而且還獲得了不少金錢的資助。祖丁身上穿的是嶄新的校衣校鞋，可是，那稚氣、天真的笑容卻已經舍他而去……從那天開始，祖丁成了教務處的常客。每天，祖丁都會因為沒有交功課被喚到教務處，不是被打就是被罵。看他茫然的臉孔，我的心仿佛被萬蟻噬咬，卻無法可施。偶爾，只能夠在經過他身邊時，偷偷塞個糖果給他，輕聲對他說：“要加油哦！”，換來的卻依然是一臉的惘然。

今天，祖丁又被罰留堂了。比同齡同學看起來較為矮小的身子，伏在教師桌子上一筆一劃的慢慢寫字。從抽屜裡拿出一顆糖，我走到身後探頭一看，不禁淚盈於眶，天哪，祖丁小小的手正在努力寫“小、大、人、”……
星洲日報／副刊 ‧作者：方晴‧2010.02.05